满地残绿竹叶都亮起月光,阿原和灵鹤并排坐在阶前,通往玉竹山下的阶梯太长了,他只走到一半就累的冒汗喘气。
灵鹤在他旁边泛着荧光,仿若照明他回家的方向。
阿原仰头,雪洗涤过的天空分外干净,星星点点嵌在黑幕。
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这么漂亮的天空了。
这几日在玉竹山他待的很开心,犹记上一次令他轻松自在的日子,还是在娘亲死前。后来,他流落街头,乞讨为生,有老鸩曾过来问他要不要进青楼过日子,他恶狠狠地跑开了。
虽然体型削瘦,但胜在脸蛋精致可爱,就算一身破烂衣裳,也不至于饿死街头。
偏偏好看也是罪,常年靠乞讨为生的那几个男子多次对他拳打脚踢,一边踹一边用恶毒肮脏的话骂他。
如今过了轻松的几天,阿原知道是自己有幸,能洗热水澡,能吃上新鲜饭菜,能有人守在自己身边入眠,历数种种,他是感谢淮柯的。
与其等淮柯送自己下山,那时他会更加不舍,倒不如自己率先离开。
他会写一点字,但不多,在他怀里的灵鹤有字,是他歪歪扭扭地抓着淮柯书房里的紫毫毛笔所写的。
很短,仅仅就淮柯两个字。
只是阿原没有想到,玉竹山是仙山,阶梯长的不见尽头,满山绿竹,辨不清方向。他一个幼童根本无法靠自己走下山。
从早夜走至晚夜,雪又落了起来,他走不动了,索性就坐下来。夜是人最脆弱的时刻,阿原想起娘亲,又不想落眼泪,于是仰着头使劲看天空。
淮柯持伞找到他时,小孩就是固执着抬头的模样,明明眼皮和鼻尖都覆着红,黑发和红衣都披着浅雪。
视界里忽然出现一柄油纸伞,挡住窸窸窣窣落下来的雪瓣。阿原转过头,恰逢淮柯蹲下,蓝金衣摆沾到阶上的泥土,他没在意,抬手拂掉阿原发上,肩上的雪。
“谁欺负我们阿原?”淮柯与他平视,仿佛一阵雪停留在他身边。
阿原摇摇头,淮柯又问:“想家了?”
“没有。没有家了。”
“……”
淮柯猜到了,只是怀着一些意料之外的期待,能给阿原寻一处好人家。他当然可以使仙人特权,将阿原可以送进皇权富贵之地,但淮柯更想看到阿原走到高处,立在山巅,而不是依附权贵过一生。
初见那么凶恶慎人的眼神,不该折柔为水。
“你可以有。”淮柯平静地与他对视目光,他用指腹擦掉阿原脸上的雪水,“如果你愿意修仙道的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