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信本还想问原因,却又将话默默咽了回去,他觉得这或许是且星河与阿乖之间不愿让他人提及的往事,而现在阿乖眼中时时充满明朗笑意,也不必再提过往。
且星河却轻叹一声,随后沉声道来了阿乖的身世。
且星河向来不避讳自己的来历身世,可一旦说到阿乖的过去,沉痛便从他的眼睛中流淌出来。
莫信忽然说道:“只有刚好在那个时候相遇,你才是现在的你,阿乖才是现在的阿乖。”
不知且星河想到什么,他原本紧蹙的眉头骤然松开,哑声道:“阿乖出生在锦武都周遭的村里,四年前天逢大旱,那时你已江湖飘荡三年,理应有点印象。”
莫信点头:“确实如此,那年米价飞涨,从回声谷可是运了不少米面分到各处的善生堂,若不是如此,我们这些散落各地的都快吃不上饭了。”
且星河心中一抽,有时命道便是如此。
锦武都之内,善生堂与翠芳阁只有一街之隔,若是当年阿乖去到的是善生堂,便也不会吃那么多苦,即使他们两人因此无法相遇,也是值得的。
莫信忽然福至心灵,恍然看向且星河:“我听善生堂伙计说过,你去年就已来到锦武都,重伤高热之后差点没命,吓得他们传书回南域,因消息延缓许久,你师父如此避世的人都快马加鞭往锦武都赶去……”
且星河轻咳一声,原本还带着几分肃穆的神情多了些许尴尬,他略一点头,这一次并没有避而不答:“我就是那时候在锦武都遇上的阿乖,若不是她,或许此时已无且星河此人了。”
去年且星河的事情闹得整个恶戮庄鸡飞狗跳,就连莫信这样常年浪迹天涯的人都知晓一二。
且星河没细谈这个问题:“扯远了,话说回来。四年前大旱,阿乖家里无力再养孩子,便留下幼子,将阿乖卖到了翠芳阁,入了奴籍。”
莫信早已猜到阿乖早些年过得不好,可当真听到这话从且星河口中说出来时,仍旧大为震撼:“翠芳阁……”
锦武都平乐坊,整个东域都有名的烟柳之地,翠芳阁在这个群芳争艳之地也是排得上名号的。
且星河点头,继续道:“她娘用阿乖换回了三斗米,熬过了那年大旱。阿乖在翠芳阁后厨做事,管事陈老三处处为难阿乖,时间久了,她就再也说不出话了。”
莫信默然无语。
阿乖已经念完了她长长的感谢辞,小蹦着回到溪边,拿出皂粉将手上可能残有的血味清洗干净。
如此一看,这么天真可爱的少女,哪带着往日悲苦身世的阴霾。
且星河手上拿着那顶代表恶戮庄身份的玄色斗笠,叹道:“阿乖从没向我埋怨过她的身世,也没说过她父母亲人半句不是,但她一直不能说话,想必心底还是怨的。”
“我带她往北而来,也想着若是走得够久,见得够多,或许那日心病去了,便能出声叫我一声‘且星河’。”
且星河话音刚落,洗净双手的阿乖便小步向他跑来。
阿乖老早就瞅见两人正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,故意放慢了动作,等两人说得差不多了,再往那边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