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鹤渊吹熄了屋里的灯,示意裴思云跟着他,来到了床榻背身处的后窗。

    他蹑手蹑脚推开窗去,给裴思云指了指数十米之外的另一栋主楼。

    裴思云认出来,那是整个葫芦盆地中,最豪华的那一栋,也是首领穆赫长住的居所,只不过她是第一次从背后这个方位看,恍惚了片刻。

    “今夜的酒里我都算着下了点蒙汗药,按理说应当起效了,只是不清楚能拖住多久,怕放多了被他们怀疑。”乔鹤渊手指两栋主楼相连的背阴小径,那一处一些杂乱的树木枝叶横挡着,就连白日里都没什么人,这会子更是幽深不见月色的黑。

    乔鹤渊眸色暗了暗,道:“其实这段时日我一直在好奇,穆赫他驱使百十号人没日没夜淘出来的金沙,究竟都用在何处了。”

    裴思云了然,这也是她一直以来心中的困惑。

    这可是金沙,即便是再细微的产量,按这几年的积累下来,对于穆赫来说,也是一笔滔天的富贵了。他守着这样一处产业什么样奢靡的生活过不得,却偏生能耐住性子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山里头蛰伏这么些年,几乎是一步都不曾迈出去过。

    “茄石散,服者气血激越,可延乐纵时,极大扩张人的感识与体力,初次服用更会令人燥热急痴神思恍惚,我掺在酒里试过穆赫一回。”他那次只敢藏在指甲盖里趁敬酒的时候沾上些许。

    “他那时晃神说漏了嘴,淘出来的金子他一点不留,全都放进他的雄图伟业当中了。”

    到底是什么样的企图,能让人抵住黄金的诱惑?又或是怎样的宏图伟业,能让他数年如一日地坚守在这苦寒之地?

    穆赫言中之意,他不止眼下深山这一处谋筹,在绵延群山外,在不知何处的人海中,还有一股势力为他所用。

    滔天的财富,隐秘行事的部族,还有和郡主府诸事隐隐关联的那个随处可见的图腾,搅在一处,让乔鹤渊不得不有些心惊。

    “前日我在穆赫那儿陪他推牌九的时候,偶然间发现他的内间中,好似存了不少信件般的东西,咱们去翻上一翻,或许会有所收获。”乔鹤渊一指这两边一上一下皆是两人高的悬楼,有些为难,“但是这飞檐走壁的功夫,我一人是没法成行的。”

    裴思云环顾四周浓黑的夜,又扒了扒还算结实的窗框,看中了乔鹤渊床上那一幅宽大的承尘垂帐。

    就委屈他受一受蚊虫叮咬吧。

    裴思云站到他床榻边上,道:“二公子,还劳您搭把手。”

    乔鹤渊心下虽念着这深山里头飞蛾大似的毒蚊子,手上却没有含糊,帮着裴思云干脆利落将垂帐撕成了两寸宽的布条,团团累结在一处,便成了易于攀附的结绳。

    裴思云拧了两根,一处拴在临窗的桌角,自后窗往地面垂下,她翻身跨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二公子,下去的时候慢松手,摸准每一个绳结,我在下头等您。”末了她还特意补充了一句,“这一处离地也就您两个身位,不高的,不用怕。”

    乔鹤渊一噎,谁怕了!

    “我不过就是替你看看有没有蛇虫,小爷怎么会怕!”

    不等他嘴硬完,下头已然传来了裴思云轻燕一般点地的声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