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山镇人常道:沈主簿命不好,最是落魄读书人,老婆去的早,丢下个女娃,无钱无运,当个主簿当到坐吃山空。又说他命好,女娃长得伶俐,操持能干,养的起熬成酒鬼的穷酸爹。
沈衡本领不大,却是要面子。带着沈珍珠出去,路上遇到些三姑六姨,不免又是一顿怜惜,都夸着后生乖巧聪慧,顺便口齿间含枪带棒的非要奚落老实人一番。人被说的面红耳赤却也不能发作,后来索性一坛酒,睡了醒醒了睡,若县衙中无事便不出门了。
天微亮时,户上的几家炊烟便就开始烧了起来,便竟是些镇上出摊路上走货家的婆姨开始烧饭。沈珍珠总有些不习惯,漠州早起炊饭的猎户家大娘们天没亮就开始吆喝起来烧火剁肉,天气也是冷的辣人。现在是夏天,换到了南方,气候湿湿暖暖的,不像是北方那风风火火,更像是放在文火上慢慢熬,熬得人成宿成宿的睡不着。
沈珍珠从入夏就没睡过安稳觉,饭做得也是心不在焉,眼看着日上三竿,沈衡才慢悠悠的出了卧榻,等他坐上饭桌,菜已是热过两三回。
自从前任县太爷病死,继任的官老爷嫌他头脑不灵光将其打发回家后,沈衡越发的惫懒,什么都不放在心上,昏昏碌碌,唉声叹气的过日子。沈珍珠一直尽量避免和他讲话,生怕一句话说不和,闹得个一拍两散。
“后日是你娘的生祭。”饭桌上,沈衡冷不妨的说出这句话来,沈珍珠抬头看着父亲,没有接话。
他了了草草的吞了菜饭,又把茶杯里的陈酒喝了个干净,便起身回了卧榻。
沈珍珠愣了一会,觉着饭菜霎时也食之无味,便索性收了碗筷。
没过一会儿,邻家的女娃沁碧便来寻她上集,沁碧和沈珍珠年龄相当,家世也一样,便最是聊得来。沈珍珠看了看沈衡的卧榻没有半点响动,便应允了沁碧。
此时,宁山镇临近半月的大雨骤停,随即便是难得的晴好天气。
山林间阳光氤氲,泥土被雨水滋润的更加松软。镇上的人有多久没上集,镇上的商铺就有多久没开张。终至放晴,集市上又恢复以往的人声鼎沸之态。
“阿珠,你想什么呢,我问你话呢。”沈珍珠回过神来,沁碧正拿着两只发钗在她眼前乱晃。
“啊?什么?”
“这么心不在焉。”沁碧有些埋怨的看着沈珍珠。
“没什么,只是昨晚没睡好。”
沁碧点了点头,接受了她的说辞。“那你看哪个好看,凤钗还是珠钗?”
“珠钗吧,凤钗还是太过招摇。”沈珍珠说。
“也是。”沁碧把珠钗放在头上比量了一下,对摊主说:“就要这个吧。”
沁碧生的好,长发用珠钗盘成一个髻,看起来顾盼生姿。不像沈珍珠,只是绑了个花辫子,头上便再无装饰。
“沈姑娘。”
沈珍珠回头,是九琴和镇上的少年公子。
“九二公子。”沈珍珠回敬以礼。旁边的沁碧看了看九琴,又看了看沈珍珠,便趴在她耳边轻身说:“这个九琴对你倒是很关注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