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微熹,李清歌从梧桐木榻上睁开眼,一时恍惚。昨夜的牢狱之灾仿佛一场噩梦,她以指尖掐了掐手心,确定自己已回到自己的小院,这才松了口气。
院子不大,却收拾得干净利落,青砖铺地,一株老梅倚墙而立,虽未到花期,却已有绿意盎然。四角各置一盆翠竹,使得庭院多了几分雅致。这院子是她用三年积蓄买下的,虽比不得那些达官贵人的豪宅,却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容身之所。木制的屏风上挂着一幅简单的青绿山水,几盆兰草点缀其间,墙上悬着的青铜香炉正袅袅飘出一缕檀香。
“呵,好一个楚王爷。“李清歌披衣起身,从梳妆台上的紫漆木匣中取出一方素帕擦脸,想起昨夜那个风度翩翩却傲气凌人的男子,心中不屑,“满口仁义道德,这等人也配做什么王爷?“
她走到铜镜前,看着镜中那张清秀的脸。虽说不是倾国倾城,却也算得上姿容清丽。圆润的额头,一双水杏般的眼睛,鼻梁秀挺,唇如点朱。只可惜眉宇间染上了几分倔强与冷漠,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为成熟。手指轻点眉心,那里总是皱起几道细纹,是多年来看透世态炎凉的无奈。
“明珠蒙尘,良玉暗藏。“这是当年那游方道士看她时的评价。穿着一身灰蓝色褐布道袍的老者,手持桃木拐杖,眼中仿佛藏着无尽星空。如今想来,不过是哄骗年幼无知的孤女罢了。这世上哪有什么明珠良玉,不过是一地鸡毛,争来抢去,苟且偷生。
梳洗完毕,李清歌换上一袭湖蓝色直领长裙,腰间系一条缀着小巧盘扣的素色绣花腰带,简单却不失雅致。她并非不爱打扮,只是这通灵之术常要接触各种不洁之物,华服美裳反倒不便。脚上踏了一双青布靴,既适合行走,又不会在别人面前失了体面。
“神探姑娘,可在家中?“院外传来熟悉的呼唤,是张员外家的小厮,身着灰蓝色短打,脚踏草鞋,腰间挂着铜钱串。
李清歌打开雕着卷草纹的木漆院门,那小厮一见她便喜出望外:“姑娘没事就好!我家老爷得知姑娘被抓,急得直跺脚,说要去为姑娘求情。后来听闻姑娘已被释放,这才放下心来,命小的送些吃食来,略表心意。“
她接过描金漆面的食盒,淡淡点头:“替我谢过张员外,就说人没事,以后有事再寻他帮忙。“那张员外上次多亏她寻回走失的儿子,才避免了家中一场巨大的风波。据说那孩子不仅是张家唯一的血脉,更因其命格特殊,有相师断言将来必成大器,为国为民。
小厮离去后,李清歌将食盒放在紫檀木桌上,掀开一看,竟是一只肥美的汴京烧鸡,色泽金黄油亮,肉香四溢,还有几碟精致小菜——糖蒜、腌黄瓜、酱肘子,色香俱全。她眼眶微热,在这寡情薄义的京城,能记得她好的人并非没有,只是寥寥无几罢了。
正欲动筷,院门又被叩响,铜环撞击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“李神探,在家吗?“一个陌生的女声。
李清歌皱眉,放下紫竹筷子前去开门。门外站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妇人,身着丁香色提花缎裙,外罩翠绿锦绣褙子,头上梳着流云髻,簪着几支金钗,腕上套着精美的玉镯,俨然是哪家富贵人家的主母。身后跟着几名着统一月白色衣衫的丫鬟,手提绣花食盒,显然也是送来了些吃食。
“我是周府的少夫人,前些日子听闻神探通灵断案的本事,特来求助。“那妇人拱了拱手,一副礼数周全的模样。
李清歌将她让进院内,请到梨花木桌旁落座,却并未立即答应:“周府?可是城西那个开绸缎庄的周员外家?“她记得那是商贾大族,府上雕梁画栋,砖雕花窗,规模足有数进,常有达官贵人出入。
“正是。“妇人点头,目光却闪烁不定,不敢与李清歌对视,玉镯随着她紧张的动作发出细微的碰撞声。
李清歌微微眯眼,这妇人眉目间有一丝忧虑,却不像是遇到了什么大事,反倒像是...被人指使而来。前段时间她曾帮城东一位绣娘寻回失窃的针线盒,那盒子看似普通,却是绣娘亡母留下的唯一遗物。李清歌借着绣娘平日穿的一件衣裳,感知到她家中一个表面忠厚的老仆,正是偷盗之人,只因那针线盒底部夹层藏着一张地契。
“夫人有何事需要清歌效劳?“她故作不知,想看这妇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
“是这样,我家中丢了一件祖传的玉如意,上好的和田羊脂玉所制,玉柄雕有双龙戏珠纹样,价值连城,寻遍了全府也不见踪影。听闻神探有通灵之术,能摸物知命,便想请神探前去一看。“
李清歌淡淡一笑:“府上这等贵重之物,不该有专人看管吗?又是何时丢的?可有怀疑之人?“
“前日丢的,具体什么时辰不清楚。府中上下几十口人,一时也难以查证。“妇人说着,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袖口的刺绣。
“那可有与玉如意有关的物件,让我先感知一二?“比如玉如意平时放置的匣子,或者曾经触碰过它的丝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