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那你母亲呢?”
“我两岁的时候离了,她有她自己的生活。”
忱志不说话了,他没想过闫赴有过这样的成长经历,而闫赴看上去太平淡了,起码他的表情看不出被那段生活影响的痕迹,忱志思考了一会,开口问:“你不恨你父亲吗?”
“恨过,但有个人告诉我我还有机会远离他。”
“……是马向荣?”忱志的眉头压低了一下,他不想听到这个回答,但闫赴点了点头,目视着门外的街道,嘴角扬起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:
“不论真心与否,那是我第一次得到善意的关注。”
“他把我从审讯室里放出来,又请我吃了碗面,然后就带我在市局闲逛,他给我介绍警察一天的工作流程,陪着我一直玩到下班。在这之前没人真心规劝过我什么,他们只鼓励我享乐,他却跟我说:‘别放任自己成为与他们一样的人’。”
“他说会在警校等我,我就拼了命的往那奔,他在警校做了老师,在他的影响下我考上了大学。那是我人生里最充实丰富的四年,我没体会过什么偏爱,但他总是有额外的耐心放在我身上。”
“我没有你了解他,那天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,但我清楚,如果没有他,我会依然留在摩托车城,我可能会辍学,可能会犯罪,可能会成为一个漠视法律的、街头随处可见的地痞流氓…是他指引我,教导我,也成就了现在的我。”
闫赴终于看向他了,这次他嘴角的笑明显了很多,眉心却紧收在一起:
“所以这种情况下,你想让我怎么再面对与他有关的一切?”
看着那双深黑的,读不懂神情的眼睛,忱志的脑子终于有片刻哑了火。他又想道歉,但思考了半天最终还是觉得话语太过苍白而咽了回去,他同样皱了眉头,权衡了语气措辞,过了半天他终于开口说:
“…03年的时候,我母亲和马向荣离婚了,但当时我还不明白我母亲经历了什么,就一直还与马向荣保持着联系。”
“应该就在04年,他认识了你,那段时间每次我和他一起他都会给我讲你的事情。他说你能修得了赛车还做得一手好菜,在警校时说你对破案天赋异禀,总有自己独到的侦查手段。对于我而言他是个苛刻的人,但说起你他总是毫不吝啬夸赞。”
忱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,手指把玩起鬓角的头发,但眼神却没回避:“因此在我印象里你一直是个坚定,智慧,又亲和的优秀刑警,我把你当做素未谋面的哥哥,榜样。当时我刚十一二岁,我发疯一样的憧憬他叙述中的你,直到有一天我求马向荣领我去了你们学校。”
“那天你们正在做战术演练,马向荣允许我隔着办公室的窗户看看,我一眼就认出了你,在这之后我脑子里的你才有了一个具体的形象,我在那看了一整天,回到家以后忍不住的幻想什么时候能与你面对面的相见。”
“过去我因为马向荣在我心中的权威感而对被他认同的你产生崇拜。再后来我长大了点,认识到了马向荣真实的作为后就迅速的与他和他有关的一切割了席,但唯独你我反而产生了更多疑惑。”
“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受到过同样的伤害,不知道你是否认识马向荣的真面目…但我不想再通过马向荣了解你了,所以那天再见到你以后我急切的想要和你交流,还有点突兀的,把我对你是受害者的猜测强加到了你身上。”
闫赴没想到忱志会说这些,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忱志这么想要劝他脱离马向荣的影响。忱志让他想起7年前市局门口的马向荣,同样真诚,同样热情,同样怀抱着一颗拯救的心试图将他从眼下的泥沼里拉一把。
他不是能拒绝善意的人,他狠不下心再和忱志僵持,最后只能叹口气,不再回避忱志的注视。
见闫赴的表情松缓了不少,忱志觉得可以趁热打铁了。他知道只要坦白到这一步闫赴一定会不忍心,他不是非要聊马向荣不可,但他清楚只要提及马向荣闫赴的底线就会不断压低,这是他和闫赴之间唯一的联系,也是他相比闫赴身边的其他人最得天独厚的优势,他是马向荣的儿子。
他明白他的存在只会不断提醒闫赴马向荣留下的痕迹,但那又怎么样?只要他也被闫赴记住就够了。忱志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脸,双手搭在桌面上,上半身向闫赴又靠近了点:“我明白我太着急了,但我就是忍不住想知道真实的你到底是什么样的,我想更了解你一点。”